郑钦文的天选决定论

作者:Theresa Lin

上周六,继李娜在墨尔本捧起澳网冠军奖杯十年之后,郑钦文成为历史上 第二位进入大满贯单打决赛的中国网球选手。虽然郑钦文在决赛中不敌实力强 劲的阿依娜·萨巴伦卡(Aryna Sabalenka),但一年多前我与她交谈时,我认为 郑钦文就是天选之女,甚至她的到来都是命中注定的。当然,她不会这么认为。

2022 年底,我为网球杂志《Racquet》第 21 期的封面故事采访了郑钦文, 我被这位 20 岁女孩的雄心壮志所震撼,她清晰且坚定地表达了要成为一名拥 有持久实力的顶尖球员的信念。当然,她与巡回赛中的大多数球员有着相同的愿望,但郑钦文并不落入俗套。她说要实现自己的梦想。当时的她如同现在一样,充满使命感,有强烈的信念驱动。

郑钦文在墨尔本的新闻发布会上说:“当事情发展顺利时,我相信命运是 站在我这边的,所以我只需要去相信它,然后顺其自然。如果事情不顺,你仍 相信这是命运。”

听着郑钦文娓娓道来她的生活,人们开始像她一样,低估她和她的整个家 庭为她在网坛取得突破所做出的巨大牺牲。她的童年经历,无论有多严厉,是 郑钦文自我的决定,对她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。

仅在过去几年里,她就无数次地向新观众讲述这些相同的传记细节,即使 她自己已经对这些细节习以为常。也许她现在的成功让人感觉那段生活特别遥 远,但正所谓严师出高徒,她的远见卓识和自信让人意识到她父母对她严厉管 教的好处。

尽管如此,郑钦文所取得的成就的意义无论如何强调都不为过。三年前她 首次征战澳网大满贯,当时她的世界排名仅为 108 位。短短三年后,她在决赛 时的世界排名升至第7位,这吸引了全世界的中国球迷。他们在中国国旗旁挥舞 着写有“郑钦文”的横幅,齐声呐喊:“加油”。郑钦文受之鼓舞,与球迷相 拥。去年,郑钦文对首夺WTA500赛事冠军感到无比喜悦,与支持她的同胞们 交流,她在郑州网球公开赛的颁奖仪式上情不自禁地为观众献唱。在最近的墨 尔本赛赛后采访中,她向身着中国红色服装的高层球迷挥手致意,用普通话说 他们很靓,并在二月的春节来临之前祝他们“新年快乐”。

她是个明星。

上图和上图:2022 年底,传奇嘻哈摄影师 Sue Kwon 在圣地亚哥为网球杂 志《Racquet》拍摄的郑钦文。

不久前,年仅 11 岁的郑钦文和其他女同学一起挤在电视机前,兴高采烈 地观看李娜在 2014 年澳网公开赛上第二次夺得大满贯。李娜来自郑钦文的家 乡湖北省。李娜的胜利给郑钦文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,在此之前,她只知道 网球运动由西方选手主导。李娜将郑钦文的雄心壮志扩大到中国之外,证明了亚洲选手不仅有资格在全球范围内竞技,而且还能赢得世界上最重要的冠军。 在李娜之前,“中国已经在 2004 年赢得了雅典奥运会女子双打金牌。” 澳大利亚前职业网球运动员、中国网球协会 2003 年至 2010 年国家队教练泰

森(Des Tyson)说道。当时,中国运动员开始在国际巡回赛中崭露头角。“中 国真正开始派选手出国参加国际比赛,是在2002-2003年左右,在北京获得奥运 会举办权之后”。李娜的成就将中国体育提升到一个不同的高度。

泰森说:“在这一时期,中国的各个方面都在实现现代化,在快速发展。 在公众的心目中,我相信他们也渴望自己的网球运动员也能取得类似的快速进步。”目前排名前 100 位的七位中国女子网球选手无疑都受到了李娜的影响,她们代表了多年前网球热潮的成果。泰森说,郑钦文是中国 “又一颗冉冉兴起 的新星,值得支持和拥护”。现在,新一代球员正通过电视观看郑钦文的比赛,想象着自己的未来。

也许对于普通观众来说,郑钦文出现在本次澳网决赛中给人一种侥幸的感 觉。诚然,在三号种子杰西卡·佩古拉(Jessica Pegula)和一号种子伊加·斯 瓦泰克(Iga Swiatek)在她半区抽签后出局,令她走上了夺冠的幸运之路。但对 于那些在过去几年中更密切关注郑钦文崛起的人来说,郑钦文的沉着和力量必 然让她能走得更远。仅在本届公开赛上,郑钦文就以最多的 Ace 球领跑女单排 行榜,平均正反手击球速度甚至超过了她的决赛对手、世界排名第二的强手萨 巴伦卡。因此,郑钦文出现在决赛场上并不令人震惊,反而更像是期待已久的 到来。或许对郑钦文本人来说,没有人比她更有这种感觉了。

八岁那年,郑钦文去了离家 250 公里的武汉的一所网球学校。离开的那天,她的母亲哭了,与唯一的孩子分离难以忍受。但郑钦文坚持要去。郑钦文以为训练只有短短几天,但直到第一次训练结束后,她才得知自己 回不了家了。这个消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。郑钦文说:“这是我父母的决定,我必须接受。”当时的她已经习惯了管教。她的父亲早年是一名田径运动员,在她的童年时期一直对她要求很高。为了锻炼身体,她父亲在她三岁时就让她 开始打网球“我当时是小胖子”她说。她和她父亲或其他球员经常在家门口附 近的球场上打上几个小时,在她输掉比赛后,她父亲经常罚她跑步,去反思自 己的表现。

“小时候,我觉得网球并不好玩。我总觉得我必须赢或打得好,否则我的 父母就会惩罚我,”她回忆道。“早年的网球生涯充满挑战。” 在郑钦文六岁时,她的父母鼓励她要认真地进行一项运动。他们想看看她 能将天赋发挥到什么程度。她很早就展现出了运动天赋,不仅在网球方面,在 篮球、羽毛球和乒乓球方面也是如此。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网球,因为这项运 动重视球员自己决定每一分胜负的能力:“赢是你自己的事,输也是你自己的 事。你得自己承担一切”。

在网球领域,郑钦文可以发挥她在场外所缺乏的意志力和控制力。在学校 训练期间,郑钦文每周最多与父母见一次面,每次分别都会让郑钦文倍感伤感 ,尤其是当她还小,第一次适应与父母分离以及学校陌生而紧张的环境时。即 便是这样,郑钦文和她的父母一样,决心看看自己的潜力能发挥到什么程度。 她接受了,或者说她必须接受,掌握这项运动需要比以前对她的要求更严格的 纪律性和独立性。她将为网球付出一切。她会在家人团聚时想念家人,但除此 之外,她不允许自己有杂念。她严格专注于培养自己的球技。

在接下来的几年里,郑钦文常年在武汉进行室外训练,那里冬天零下几度,夏天又超37度。训练结束后,她会定期写日记,总结自己的表现,复盘哪些 地方做得好,哪些地方可以改进。除了实事求是地记录自己的每一天,郑钦文

的日记还让她更加坚信,即使她还没有达到顶峰,但也是有可能的。她有无限 的潜力,只需加以引导。

郑钦文在训练和比赛后继续写日记。尽管有时在特别艰难的失利后,她会 离开比赛几天,直到最初的刺痛感消失。“输球是最难受的。尤其是当天晚上,你脑子根本停不下来,失球的情形会一直盘旋在大脑中。会在想,如果我做 好了这一点,也许我就能赢得比赛。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,你无法改变任何事情。”尽管如此,当她获胜时,所有的努力都变得值得。“你会集中精力,进 入忘我的境界。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种感觉”。对郑钦文来说,网球的最佳状 态可以释放出超越人类的能力。

2023 赛季伊始,郑钦文还只是勉强进入前 20 名,但她已经把目标定在一 年内进入前10名。“我知道我有这个能力,” 郑钦文平静而坚定地说。郑钦文 的经纪公司IMG 公司在郑钦文 11 岁就签下了她,公司管理团队一直称她为 “烈火”。当时他们在“尼克‧波利泰尼网球训练营”(Nick Bollettieri Tennis Academy)观看了她在选拔公开赛(Discovery Open)中的表现,就开始叫她“ 烈火”。这家训练营曾招收 9 岁的玛丽亚·莎拉波娃(Maria Sharapova),经 常训练威廉姆斯姐妹,并点燃了安德烈·阿加西(Andre Agassi)的职业生涯。 无论本次澳网决赛的结果如何,郑钦文的“烈火”心态已经实现了这一目标。如今,郑钦文不仅是中国队球员,也是任何相信人类决定论有无限可能性 的人的榜样。也许,这就是那个冬日在武汉见到李娜开启的世界,她既能为国 家效力,也能在世界上有所作为。郑钦文沉浸在自我的梦中,那里没有过去,也无所谓未来,只有现在,她积极追求她的梦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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